这些年,我似乎总在两条路上挣扎:一条是阳光灿烂的康庄大道,母亲用期待的目光铺就;另一条是幽暗潮湿的泥泞小径,我被一种难以启齿的欲望牵引着,屡屡深陷其中。而母亲,她始终站在那条光明之路的起点,如同一座沉默的灯塔,而我,却一次次背对着她,走向她看不见的黑暗。
关于母亲的辛劳,记忆是从一双粗糙的手开始的。戒色网-https://jiesew.com/45158.html
童年的冬天,自来水冷得像无数根细针。母亲在院子里洗衣服,那是一件父亲的工装,沾满了机油,她用力搓洗着,手背冻得通红,裂开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子。我蹲在旁边,仰头就能看见她呵出的白气。她从不让我碰冷水,只说:“去看书,这里冷。”她的那双手,在无数个清晨为我系好红领巾,在深夜的灯下为我缝补磨破的裤膝,在夏日的午后,为我摇着蒲扇,赶走蚊蝇与暑热。那双手的触感,是温暖,是安全,是我整个世界的基石。
父亲走得早,家里的天仿佛塌了一半。是母亲,用她不算宽阔的肩膀,默默地把它重新撑了起来。她开始在镇上的纺织厂做工,三班倒。我至今清晰地记得她下夜班回来的样子。
那通常是凌晨四五点,天将亮未亮,世界是一片沉郁的蓝灰色。她会极轻、极轻地推开我的房门,走到我的床边。我常常是醒着的,但总是装作熟睡。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、混合着棉絮和机油的味道,能感受到她带着寒气的、冰凉的指尖,如何小心翼翼地拂开我额前的头发。她就那样站着,一动不动地看着我,仿佛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。然后,她会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几乎听不见的叹息,那叹息里,没有埋怨,没有悲苦,只有一种耗尽全部气力后的、沉甸甸的安宁。
几分钟后,她会悄悄退出去,开始张罗我的早饭。稀饭在锅里咕嘟着,她还会特意为我煎一个金黄的荷包蛋——那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,她永远只煎一个,给我。
而我呢?我是怎么回报这份几乎要将她自身燃成灰烬的爱的?
初中时,我迷上了去镇上的网吧。起初只是玩游戏,后来,在一个同学的“指引”下,我点开了一个隐秘的角落。那是一个光怪陆离、充满感官刺激的世界,屏幕上的画面像一条冰冷的蛇,瞬间缠住了我年轻而好奇的心。从那一刻起,某种东西在我心里变质了。我学会了撒谎,把母亲给我买辅导书的钱,换成了网吧里污浊的空气和几个小时堕落的精神放逐。当我深夜从网吧溜回家,看到餐桌上母亲为我留的、早已凉透的饭菜时,心里不是没有过愧疚。但那愧疚,很快又被下一次的冲动所淹没。
高中住校,离开了母亲的视线,我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,在邪淫的泥潭里越陷越深。母亲的关怀,成了我钱包里或多或少的钞票。她总在电话里说:“别省着,正在长身体,多吃点好的。钱不够了就跟妈说。”她哪里知道,她口中“长身体”的钱,有多少化作了通宵网吧的费用,化作了我在虚拟的污秽中寻求刺激的代价!我甚至曾在心里暗暗嘲笑过她的“落伍”与“无知”。我仗着她的爱,肆无忌惮地消费着她的血汗,却把她最珍视的儿子的清白与未来,践踏在脚下!
那个改变我一生的夜晚,发生在高二的一个周末。我骗母亲说学校要补课,不能回家,实则和几个同样迷失的“哥们”约好,在县城一家廉价的旅馆里,准备彻夜狂欢。我们买了啤酒,用笔记本电脑播放着不堪入目的影片,房间里弥漫着青春期愚蠢的躁动与肮脏的欲望。
凌晨一点多,我的手机疯了似的震动起来。屏幕上,是“妈妈”两个字。我烦躁地挂断了。它又响起,我再挂断。如此反复了五六次,最后,我干脆关了机。世界清静了,我可以继续我的“快乐”了。
可我万万没有想到,第二天中午,当我拖着被酒精和混乱掏空的身体,像个幽灵一样飘回学校附近租住的小屋时,我看到了一个我永生永世都无法忘记的场景。
就在我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,在那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旁,我的母亲,蜷缩在一个冰冷的石墩上,睡着了。
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!从家到县城,凌晨已没有班车,她是走了多远的路,问了多久的人,才摸到这个地方的?!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、穿了多年的毛衣,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不堪,脸上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疲惫与担忧。她的怀里,还紧紧抱着一个褪了色的布包裹,那里面,不用猜,一定是她给我带的吃的——或许是她舍不得吃、攒下来的鸡蛋,或许是她在微弱的灯光下,为我做到半夜的我最爱吃的米糕。
她就那样睡着,在初冬凛冽的寒风里,像一片随时会被吹走的枯叶。她的眉头紧紧锁着,即使在睡梦中,也仿佛在为什么事而深深忧虑。
那一刻,仿佛一道惊雷,从我头顶直直劈下!我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!我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脑海里,是昨晚她一遍遍打来的电话,是我一次次冷酷的挂断,是我关机后,她该是何等的绝望与恐惧!她一定是以为我出了什么天大的意外,才会在深夜里,一个人,冒着寒风,一步一步,从几十里外的家乡,走到这个她并不熟悉的县城,来寻找她那个禽兽不如的儿子!
而我,那个时候在做什么?!我在那个污浊的旅馆房间里,在屏幕闪烁的淫秽光影里,在酒精和邪淫的包围中,放纵着我卑劣的欲望!
“妈——!!”
我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喊,双腿一软,“扑通”一声跪倒在她的面前,泪水像决堤的洪水,汹涌而出。
母亲被惊醒了。她睁开眼,看到是我,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,瞬间涌上的不是责备,不是愤怒,而是如释重负的、巨大到让我无地自容的欣喜!
“娃……你回来了!你没事就好!没事就好!”她慌忙起身,想要扶我,声音因为受凉而沙哑,“妈就是……就是昨晚心慌得厉害,睡不着,怕你……怕你学习太累,身体吃不消……给你带了点吃的,你快起来,地上凉,快起来……”
她絮絮叨叨地说着,用那双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,用力地想把我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。她甚至没有问我一句昨晚到底去了哪里!在她纯粹到极致的世界里,儿子的安然无恙,就是她全部的天空!
我跪在地上,死死抱住她的腿,嚎啕大哭。那哭声里,是积攒了多年的羞愧、悔恨、痛苦与绝望!我算什么儿子?!我算什么人啊?!我把她最深沉的爱,当成了纵容我堕落的资本!我把她一生的希望,踩进了最肮脏的泥泞!我让她在寒夜里担惊受怕、奔波寻子的时候,我却在进行着最龌龊、最不堪的勾当!
邪淫!就是这该死的邪淫!它像一只无形的手,蒙蔽了我的双眼,玷污了我的心灵,它让我变得自私、冷漠、虚伪!它几乎要夺走我身而为人的最后一点尊严,它几乎要亲手毁掉那个用整个生命爱着我的女人!
那一刻,所有过往的画面在我泪眼前飞速闪过:她寒冬腊月里红肿开裂的双手,她下夜班后看我时那疲惫而满足的眼神,她把唯一的荷包蛋夹到我碗里时温柔的笑,她在电话里一遍遍“钱够不够花”的叮咛……这些被我视作理所当然、甚至厌烦的点点滴滴,此刻都化作了千万把锋利的刀,一刀一刀,凌迟着我的良心!
我抬起头,看着母亲那张被岁月和辛劳刻满皱纹、却依然对我充满无尽疼惜的脸,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,像火山一样在我胸腔里爆发了。
“妈!”我紧紧抓着她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嵌进自己的肉里,我用尽全身的力气,对着她,也对着那个肮脏不堪的过去,发出了我生命中最郑重、最彻底的誓言:
“我错了!儿子知道错了!从今天起,我改!我一定改!我再也不碰那些脏东西了!我再也不让您担惊受怕了!我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!做一个让您骄傲的、大写的人!妈,您信我!您信我这一次!!”
母亲愣住了,她或许不完全明白我话语里全部的所指,但她看懂了我眼中那几乎要烧起来的悔恨与决绝。她的眼泪也终于落了下来,大颗大颗地,滚烫地,砸在我的脸上。她用力地点着头,一遍遍地重复:“妈信!妈信!妈一直都信你……”
自那天起,我亲手斩断了所有通往过去的堕落途径。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,让知识的清泉去冲刷灵魂的污浊。每当我感到疲惫或内心稍有动摇时,眼前便会浮现出那个寒冷的清晨,母亲蜷缩在石墩上的身影。那身影,是我一生的警钟,是我灵魂永不熄灭的灯火。
母亲,您用一生的辛劳,为我点亮了这盏灯。它照见过我的卑污,我的不堪,也终将指引我,走向一个清白、坦荡的明天。这条路,儿子会挺直了脊梁,一步一步,堂堂正正地走下去,直到成为您心目中,那个顶天立地、大写的人。




